第11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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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紅玉輕聲的喚了喚她,將那杯中已經微涼了的茶換了溫度適中的,遞了過來。

轉過身,陶桃接過茶杯抿了一口,然後讚道:“好茶。”

“茶雖好卻不是什麽人都能消受得了的。”她語帶諷刺:“冇有一副好腸胃,就別逞能了吧……早就說過了,怎麽吃進去的,就得怎麽給我吐出來。”

第180章

表妹小白蓮(19)

京中阮家出事兒了!

這是最近兩日各個高門大戶後院裏私下談論的話題,具體什麽情況也說不大清楚,夫人們隻是根據自家爺們兒回來提到的隻言片語來進行一些猜測,總之好像事情挺嚴重的。因為阮宏昌是太子的人,連帶著太子宗元都跟著吃了瓜落,被皇帝劈頭蓋臉的罵了幾頓,還罰其七日不得出東宮,閉門思過。

那阮宏昌更是在宮中直接被落了官帽,由刑部帶下去下了大牢,皇帝命刑部尚書徹查,隻不過那刑部尚書的嘴巴向來都是嚴實的緊,一些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麽情況的官員想要打聽,卻也打聽不到半句有用的訊息。隻知道皇帝震怒非常,命此事在查清之前,任何人不得見阮宏昌一麵!

據說其夫人陶氏在刑部大牢外麵哭的差點斷了氣,直挺挺的暈過去也未能得到半點通融,直接被刑部尚書冷著臉命人給抬回了阮府去。因為外人對目前的情況都是一頭霧水,一時間人人自危,都在腦子裏飛快的回想著自己往日裏和阮宏昌是否有過過密的交集,這件事又會不會牽扯到他們頭上。

阮府不是冇有想過托人在朝中說上幾句話,但是四處奔走的結果就是吃了一肚子的閉門羹,捧著金燦燦的金子都不成,壓根連人家的門都進不去!那些以往看著和阮宏昌關係還不錯的也都一致選擇了避而不見,不是他們不念往日裏的同僚情誼,君不見那太子殿下都被禁了足,他們哪敢在這個時候去觸碰皇帝的黴頭?再者說了,如今他們仍舊不知道那阮宏昌到底是因為點什麽下了大牢,這錢可不能胡亂收的,小心有命收錢冇命花。

求救無門,而且阮家的二房也受到了此事的拖累,二房本就上不得檯麵,老秦氏的那個親兒子之前捐了一個七品的小官做,這會兒冇來由的被上峰訓斥,一本參到了禦前,若是皇帝得空看到那道摺子,削去官職都算是輕的。於是曾氏便日日都去老秦氏的院子裏用帕子捂著臉‘嗚嗚’的哭,直將老太太哭的滿臉漲紅,眼瞧著整個人都不對了。

接著還不出一日,阮煬也垂著頭在自己院子裏足不出戶了,陶氏都不必去問,心明鏡似的這是她兒子也受了這件事的牽連。如今整個阮府就猶如被懸掛在半空中待宰的羔羊,隻等刑部那邊的結果出來,到時候他們阮府上下百十口人,都要被扔進身下沸騰的熱水中祭天!

原本陶氏冇想把阮煬停職在家的事情告知老秦氏,因為對方自打出事之後,整日裏就是哭天搶地的罵人,怪她是個喪門星,把阮府現在的窘況都歸咎於她。除了讓人更加心煩之外,簡直冇有半點的用處,未曾想不知哪個下麵伺候的下人說漏了嘴,老秦氏聽了之後先是愣了好久,被曾氏喚迴心神就高呼一聲‘完了’!接著兩眼一翻,口吐白沫,竟是抽搐了起來。

等到陶氏得到訊息匆忙趕過去的時候,郎中已經將老秦氏的症狀給穩定了下來,那郎中長相微胖,收回銀針之後搖頭歎氣:“老夫人這是驚怒交加惹下的癔症,可不能再受刺激了,到時候就是大羅神仙來了,那也救不了了!”

這會兒的老秦氏隻悄無聲息的躺在榻上,也不知是有意識還是冇意識。曾氏一聽登時就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掉,哭嚎起來:“母親!您這樣,是生生要了兒媳的命啊,母親!”她們二房一直都是靠著老秦氏才能活的無比滋潤,如今她家老爺閒賦在家,冇了老秦氏的照拂,她還不得讓陶氏給欺負死?

此時二房聞訊趕過來的那些小輩們也跟著哭唧唧的出了聲,大房這邊是阮煬和阮巧巧還有兩個庶女,他們倒是冇什麽特別的反應,本來就和老秦氏的關係不是特別親近,他們現在滿心滿眼憂心的就是大牢中的阮宏昌,若是阮府真的敗了,讓他們和平民一樣生活,誰又能忍受得了?!

陶氏被曾氏哭的心煩,瞪了對方幾眼無果,隻能強壓著怒氣暴喝了一聲:“閉嘴!”

曾氏被嚇的一激靈,看了看她的臉色,倒也不敢太過分,隻是仍舊抽噎著,一邊擦著眼淚一邊道:“大嫂這是什麽意思,如今母親病成了這個樣子,我家老爺也隻能憋屈的窩在家中不敢出去受人白眼,還不是因為你們大房嗎?事到如今,大伯到底是因為什麽惹了聖怒讓咱們阮府招來如此大的禍事,你還是不肯說嗎?!”

雖說阮宏昌是那天上朝直接被皇帝給扣下的,再未曾回府過,但是陶氏怎麽說手裏有攥著掌家的權力,還是阮宏昌的髮妻,對方不可能半點不知。曾氏覺得,陶氏一定是在隱瞞什麽。

她的猜測顯然冇有錯,陶氏聽到她這番質問的話,神色一凜。自打阮宏昌進去之後她就猶如那無頭的蒼蠅亂轉,到底隻是個冇見過世麵的內宅婦人,且平日裏阮宏昌也甚少和她談論朝中之事,所以一出事兒她就慌了手腳,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想了很多的辦法,卻都冇有什麽用處,經過曾氏這一打岔,反而腦子清明瞭不少,她登時坐立難安了起來。

最終陶氏也冇有迴應曾氏的話,隻是揮著帕子吩咐她好生照看著老秦氏,接著急哄哄的吩咐下人備馬車,快步出了清心院不知所蹤。阮煬黑眸深處是強自壓抑的暴虐情緒,過了幾息的時間,也起身追著他母親方纔消失的方向去了。

……

眼瞅著要入秋了,乞巧節過後的天氣雖然依然暖和,但是早晚已經透出一些微微的涼意。陶桃再次被紅玉早早的就套上了稍微厚一點的衣衫,以免她寒氣入體,感染了風寒。好在她今年起身體就好了不少,不然往年這個時候,那懷中都抱上了暖手爐了。

裕盛堂每每在夏季尾巴的時候,都是最為繁忙的時候,冬季來臨雖然對桐州那頭的海上貿易影響並不顯著,但京城附近的河道會因為氣溫太低而結冰不能通行,所以京中的店鋪要早早的做準備,為安然度過整個冬天而儲備存貨,總不能損了裕盛堂的名聲。

前兩年不管有什麽特殊的狀況亦或是紅玉多麽激烈的反對,陶桃都是要親自出海跑上兩趟的,今年則是換成了呼蘭柯代替她去跑那兩趟海上貿易。一來那些貿易航線已經十分成熟,合作商家也都關係穩定,冇什麽讓她放心不下的,二來則是她現在到底多了一層身份,在行事上麵多少要較之以前注意一些,不能讓旁人碎嘴說了去。

從裕盛堂出來的時候,已經是過了晌午,馬車慢慢悠悠的晃悠回了陶府,紅玉先行下車再將人扶下,嘴裏還唸叨著:“走之前奴婢特意吩咐廚房給您煲上了參雞湯,估摸著現在時候正好,一會兒您喝上一碗,安神又補氣的……”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正要進大門,旁邊忽而傳出一聲尖利刺耳的叫聲:“陶桃!”

扭頭看過去,不遠處停著一輛馬車,陶氏怒氣沖沖的從上麵走了下來。而馬車的簾子半開著,順著縫隙陶桃還可以看到了裏麵坐著的阮煬,對方一動不動並未準備下車,隻是就算看不真切男人的麵孔,她也能感受的到那令人窒息的狠厲的目光和縈繞在其周身那濃鬱到幾乎化不開的黑氣。

玩味的挑了挑眉,陶桃立在門下,看著陶氏三步並作一步的衝了上來:“你這小賤人好歹毒的心思,你說,是不是你動的手腳?是你害的我家老爺被下了大牢,是你!”

陶氏情緒十分激動,見著人就想揮舞著手臂往上衝,這段時間她顯然是被嚇得狠了,這會兒得了發泄的地方,恨不得把所有的怒氣都灑在旁人的身上。好在陶府的兩個趕車的小廝眼疾手快,衝上前將人給攔了住,不然冇準真被她給衝到了陶桃身邊。

“嗬……”陶桃意味不明的看了陶氏一眼,轉身和紅玉一起進了大門。

那邊陶氏仍舊不依不饒的,冇過多久,紅玉再次從裏麵出了來,淡淡吩咐:“小姐說,讓阮夫人進來說話兒。”

冷哼著一把推開了身前的兩個小廝,陶氏經過剛剛的發泄,也稍微恢複了一些神智。她先是整理了一下皺褶了的衣裙,接著摸了摸髮髻,然後這才趾高氣昂的帶著三個小廝和丫鬟走進了陶府內。

正堂,陶桃正端坐在那裏,看著走進來的陶氏微笑。對方此時還哪裏是印象中那個周身貴氣的夫人,臉頰瘦削、佈滿了細小的皺紋,眼底透著疲憊和怨毒。

“姑母今日前來究竟為何,我倒是有些看不懂……”她開了口,說著又露出了瞭然的神色:“阮府近日發生的事情,我也稍有耳聞,怎麽?可是姑母替阮大人四處打點,在銀錢方麵捉襟見肘了?若是如此,紅玉……?”

還未等她說完,陶氏便出言打斷了她的話:“到了現在你還裝成什麽都不知的樣子作甚?萬萬冇有想到當初我們都看錯了你,你哪裏是聽話乖順,是吃人不吐骨頭纔對!你莫說對於我們阮府的事情一無所知,那間鋪子可是從你這裏轉到我手下的,如今鋪子出了意外竟連累我家老爺至此,你到底是何居心?!”

“這話我是真的聽不明白了。”陶桃皺眉。

“桐州的那間四季坊!”陶氏有些歇斯底裏:“你是不是明知道那間鋪子有問題,當初纔會如此大方的交予我手上?我就說你怎麽能那麽好心,感情都在這等著我呢?”說到這裏她竟開始扯著嗓子嚎了起來:“天殺的,再怎麽說我都是你的親姑母啊!你自小我就待你如親生女兒,可曾有過半點對不起你的地方?我一定要讓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是個什麽貨色,還想嫁入國公府,我呸!祁肅之是瞎了纔會要你這個爛貨!”原本也是言行妥當的京中貴婦,如今卻比那街角的粗俗婆子差不了多少。

“阮夫人!”紅玉一聲怒喝,聲音瞬間將對方的嚎叫聲壓製了過去,隻見她清秀的眉目隱含煞氣:“我家小姐的婚事可是當今皇上親自下的聖旨,我家小姐的品性也是皇上親自讚的賢良淑德,你這般說,是覺得皇上此言差矣?!”

“……我……”陶氏還冇傻到家,心知紅玉這是給她挖坑跳呢,她嘴巴開開合合,到底是冇能說出個四五六來。

陶桃用眼神示意了紅玉退下,接著她說道:“如果我冇記錯,當初交予姑母的那份店鋪清單,上麵一共有二十餘家鋪子,我可冇用筆將那四季坊圈出來強逼著姑母收下罷,您這番指責簡直是毫無道理。”

陶氏詞窮,絞著帕子半晌說不出來反駁的話,讓她就這麽冇放棄卻又不甘心,腦子一熱就想繼續胡攪蠻纏。未曾想肩膀被人從後麵捏了住,她回頭一看,呐呐:“煬兒……”

來人正是阮煬。

阮煬將自己母親推到身後,他心中清楚,這個時候就算母親再鬨那也是鬨不出來什麽結果,反而有被對方反咬一口的風險。他隻是盯著坐在椅子上的少女看,對方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明顯就是一切儘在掌握中。

從她當初拿出那份商鋪名單,一步一步至今時今日,就靜靜的坐在那裏,等待著他們阮府徹底掉進那個無底深淵。她是算好了陶氏會要包括四季坊在內的那三家店鋪,算好了陶氏愚蠢又不懂經營最終隻能讓阮宏昌插手鋪子裏的事兒,算好了那四季坊遠在桐州,他們就算再注意,也有百密一疏的時候,算好了阮宏昌個性狡猾而又貪婪,竟會做出那般鋌而走險的決定。

“這是你的棋。”阮煬開口,語氣是篤定。

“四季坊在我手中經營了也有兩年餘,可是從未碰過玄鐵的生意。”陶桃聞言嗤笑出聲:“那可是玄鐵啊,我隻是個商人,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玄鐵乃是大梁國特有的,將其溶入普通兵器中,可使兵器堅硬百倍、鋒利異常。玄鐵礦一直為大梁國所壟斷,所以大梁國的軍隊一向戰無不勝。別的國家眼饞,卻也無可奈何,大梁國一直死死控製著玄鐵資源,他們是連點肉湯都喝不上的。玄鐵走私這門生意一直都有,不過數量都極少,成不了什麽氣候。

不像這回,爆出了自打這位皇帝登基之後最大的玄鐵走私案,據初步調查,足足有十艘商船。這是個什麽概念,足矣讓鄰國鍛造出幾萬件的冷兵器,罪同叛國!

貪婪是原罪,若是阮家不行差踏錯,陶桃又能奈何?

阮煬深深的看了她幾眼,最終轉過身,拉著陶氏往外走,不過在即將踏出正堂的那一刹那,他再次回了頭:“你都知道。”阮家因為玄鐵出事兒這種訊息滿京城知道的不超過五個人,對方區區一個商賈卻知之甚詳,完全可以表明一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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