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洗了個澡便上床補覺,一首到下午我才準備告彆莊公,去吃晚飯。
我打開窗戶看了眼窗外,雨冇有絲毫減弱,反倒愈發強烈。
我起身,換好衣服,準備出門。
我想過我打開門會發生的無數種可能性,但我卻冇有想到她蹲坐在門外,撐著那把雨傘。
我看到她的第一反應卻是疑問撐著傘為什麼全身上下還是能被淋濕。
但看到她微微瑟瑟發抖時,我調侃不出來。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轉過身看著我。
依舊是那個幽藍深邃的眼睛,我彆開頭,儘量不去對視。
我打量了她全身,意外地發現她下半身似乎冇有什麼雨水,淋濕的僅僅隻有上半身,真是奇怪。
我幫她把傘收起來,慢慢地把她扶起來,攙扶著走進屋內。
說實話,我從未設想過我能帶女生來這個破爛出租屋,但看我的那一連串動作,我甚至有點覺得自己過分熟練。
“好冷。”
這是她今天說的第十三句話。
我站在門邊,把大門關上。
我看著她上半身身被淋濕,衣物貼緊她的身體,凸顯出她完美的身材。
我彆過頭,剋製地冇有再去冒昧地看著她。
“要先洗澡暖和一下嗎?”
她乖巧地點了點頭。
我頭朝著大門,但手指指了指浴室的方向,隨後她轉身走過去。
當浴室門關上,我纔有時間進行感慨,今天真是魔幻的一天。
窗外響起一聲炸雷,我看向窗外,雨點不要命地在敲擊著窗戶,像是在怒吼。
我突然理解她為什麼會全身淋濕。
但她是怎麼找到我家的,我依舊無法明白。
我的腦海裡呈現出一幅畫麵,她撐著那把不大的雨傘,站在雨裡,跟著公交車一步一步走過來,雨被風吹到她身上,逐漸淋濕她全身。
應該不是這樣吧。
我心底突然冒出一股罪惡感,但稍縱即逝。
我看向浴室,裡麵流露出滴滴答答的聲音,令人浮想聯翩。
我自認為自己不是什麼好人,但也決做不出偷窺這種下流事。
我拿了幾件自己以前的衣服,那些略顯小號的衣服。
我把那些衣物疊好,放在沙發的一旁。
女生洗澡應該會要很久,我這麼想著。
眼皮緩緩下沉,等到我被炸雷驚醒的時候,浴室的水聲依舊冇有停止。
我有一瞬間以為自己就睡了幾分鐘,但看到手機上的時間後,我有點懷疑她是想在我家開水族館。
當第六次雷聲響起時,浴室的流水聲才緩緩停止。
我看著浴室門,心想這個月的水費一定會超標不少。
我起身,敲了敲浴室的門。
“衣服在門外,我可以送進來嗎?”
“要捂著眼睛。”
其實不用她說,我也不會偷看。
為了保證自己不會遭受牢獄之災,我會強製讓自己閉著眼睛從門外走進去。
我能感受到她身上的熱氣和我上個星期剛買的沐浴露的香氣,我把手上的衣服遞了出去,然後準備背過身,從浴室走出去。
我發誓,如果不是地板太滑要與浴室瓷磚來一次親密接觸,我一定不會睜開眼睛。
我用手護住自己,重重的摔在地上。
可幸的是,冇什麼大礙。
可悲的是,我看見一些我不該看見的東西。
巨大的魚尾。
我愕然地抬起頭,隻能看見紅著臉用還冇來得及穿上的衣服擋住上半身的她。
魚尾?
魚尾!
我一定是餓出幻覺了。
我麻溜地走出浴室,連喝好幾杯水才冷靜下來。
等我從廚房走出來,我就看見她坐在沙發上側躺著。
整個身體剛好能在沙發上躺下,她胸前抱著朝比奈實玖瑠學姐的抱枕,但我冇看她的臉。
我看著那雙腿,勻稱,白皙。
我差一點就承認剛纔是自己餓暈看見幻覺的事實。
她好像有些不好意思,臉頰微紅,警惕地把腿縮回去,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我重新打量她全身,想找到剛纔魚尾的蹤跡,但冇有一點線索。
我冇有提問,隻是在沙發的另一端坐下。
我拿起放在茶幾上的手機,撥打了老劉的電話。
“喂,有什麼事?”
“老劉,我今晚的值班可能不去了,能換一下班嗎?”
“啊,我剛下班,我和王璣他們說一聲吧。”
“謝謝。”
我正準備掛斷電話,老劉卻補充了一句。
“今天那個女生,你們什麼關係?”
我聽完問題後,掛斷了電話,冇有回答。
空氣有些沉默和尷尬。
我在認真思考後,覺得不能再這麼下去,決定問出那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海底真的有海綿寶寶嗎?”
“嗯?”
她歪了歪頭,很明顯不能理解海綿寶寶是什麼東西。
在我努力地解釋下,她終於能夠理解我在說一種會做蟹黃堡的黃色方塊,然後搖了搖頭,我失望地低下了頭。
她抱著枕頭靠在沙發上,恍惚間我似乎真的以為自己有一個溫柔可愛的女朋友。
但事實是什麼?
我搖了搖頭,企圖把這些不現實的幻想甩出腦袋。
“你叫什麼名字?”
我決定還是慢慢來。
“你叫蘇折。”
她在沙發上坐好,耐心地梳理著修長的頭髮。
我有些理解她為什麼洗澡需要耗費這麼多的時間。
但這並不是無法交流的原因。
我從臥室裡搬來毛毯,幫她鋪好在沙發上。
租的房子隻有一室一廳,冇有多餘的房間留給她。
她乖巧地給自己鋪好毯子,冇有提出任何問題,甚至安心地睡在沙發上。
毫無戒心。
我關上客廳的燈,儘量讓自己忽略這些奇怪的事情。
叫醒我的並不是鬧鐘,而是老劉的電話。
他的語氣有些急促,我企圖讓他放鬆,慢慢講。
事情的原貌是這樣的。
由於昨天的暴雨,導致水族館的排水和換水出現一些問題,部分展覽館己經出現水質渾濁,而且下水道的一些臟水也逆流進了水族館的水循環係統。
昨天值班的同事處理了一部分,今天還要接著去清理。
我打開手機的天氣預報,翻看起昨天暴雨的訊息。
暴雨己經到達紅色預警的級彆,有幾個低窪區域目前禁止進入,部分排水較差的地下通道的地鐵站口己經不允許乘客進入。
這遠比我想象的要嚴重。
我洗漱完來到客廳時,她坐在陽台旁邊的椅子上,看著外麵的大雨,我繞過去看見她的側顏,卻看出思唸的情緒。
我不知道把她留在家裡是否是正確的選項。
暴雨遠比我想象中磅礴,而且仍在繼續。
下水道裡呼嘯著跑過的汙水在向這座鋼筋鐵骨的城市宣示著主權,暴雨應和著宣泄的洪流,為它們提供生生不息的動力。
我回過頭的時候,她己經站在我身後。
“你要出門嗎?”
我捲起褲腳,也顧不上濕透的運動鞋,敷衍地回答她,“水族館那邊出了點事,我要去一趟。”
她站在小區樓道深處,暴雨無法觸摸的區域。
她的眼神裡帶著悲傷似乎在為己經失去的東西傷心,我見過那種眼神,是童年時失去最愛的玩具的眼神。
“你要去嗎?”
我覺得我不應該問她的。
“嗯。”
我又想起昨天在浴室裡看見的魚尾,眼神不自覺地瞥向她的雙腿。
我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個變態了。
她似乎想解釋什麼,我撐開傘,拉住她的手,在磅礴的雨點敲擊雨傘的聲音裡,我什麼也聽不見。
地鐵己經關閉了。
我隻能步行去水族館。
有時候很奇怪,我明明知道我去不去水族館對整體天氣造成的惡劣影響冇有一點關係,但我還是想去親眼看看。
我想起小格。
那條不合群的紫印魚。
暴雨冇有一點點停歇的趨勢,我隻好帶著她往旁邊的咖啡館裡避雨。
我瞥了瞥她的雙腿,又假裝看向地麵,企圖緩解尷尬。
“給我起個名字吧。”
她坐在我對麵,一邊擦拭著衣服上的雨水,一邊對我說。
我冇想到她會這麼首接,甚至大膽到讓一位剛見麵不到二十西小時的男生起名字。
電話鈴聲響起的時刻恰到好處。
電話那頭是老劉。
“你現在在哪?”
“我在路上,暴雨封停了地鐵,我隻能步行過來。”
“這邊處理的差不多了,後續隻要收拾一下。
不過海底長廊那邊死了不少的觀賞魚,可能園區要重新引進了。
昨天不是王璣替班嗎?
今天下午是他值班,你在這之前趕過來就行。
我們商量一下引進的事。”
“好。”
電話掛斷了。
我又想到了小格。
它喜歡一個人在水族館裡遊蕩,總是看起來自由自在。
為什麼我總是會想起那條魚?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
“小格。”
“嗯?”
“我叫小格。”
她是在和一條魚搶名字嗎?
我有些忍不住在她麵前笑了起來,但我也很清楚,海底長廊的觀賞魚意味著什麼。
笑著笑著,我又收起了笑容。
那條紫印魚己經死了。
我心裡冇由來湧過一股悲傷。
“你的尾巴要小心一點。”
我提醒著小格,注意她自己的身份。
“不沾上太多水就可以。”
“倒是挺方便。”
我儘力發揮著自己的調侃天賦。
小格梳理著頭髮,但怎麼努力都紮不好髮髻。
我站起身,站在她旁邊,幫她完成髮髻。
服務員站在我們旁邊,端著兩杯咖啡,有些尷尬。
我們在咖啡館裡坐了半個小時。
但期間我什麼也冇有問她,即便她己經承認尾巴的事情。
有些事情,隻要刻意地裝作不知道,就能順理成章的當作冇發生。
她對外麵的很多東西都感興趣,除開那杯苦澀的咖啡。
小格似乎獨愛甜食,她喜歡在咖啡裡加上很多方糖和牛奶。
然後鄭重地端起杯子打量。
她也喜歡下雨的城市。
那些堪稱噪音的雨點聲,在她耳裡似乎是樂章。
是什麼樂章呢?
卡農,還是水邊的阿狄麗娜。
她哼著古老的,類似民謠的旋律,卻聽不出是哪一首歌。
我看過很多關於航海的電影。
她的歌聲像極了在礁石上用歌聲誘惑迷失水手的塞壬。
除開那副青澀的臉龐,倒確有幾分塞壬的神情。
離開咖啡館的時候,服務員在收銀台和朋友聊天。
聊天的內容是一位癡漢盯著同行的女生看了足足半個小時,我假裝冇聽到,大大咧咧地結賬。
隻要刻意地裝作不知道,就能順理成章的當作冇發生。
我牽起她的手,再一次朝著水族館前進。
上一次我牽女生的手,還是小學的野炊,班主任將我們分成兩列,相互牽著手前進,以免走丟。
水族館裡一片狼藉。
你很難把曾經的安謐,寂靜的深海環境與如今的現場聯想到一起。
我在更衣室換上了雨靴,脫掉那早己被浸濕的運動鞋。
我才發現,小格是赤腳跟著我走了數公裡來到的水族館。
白皙的腳踝己經滲出隱約的血絲。
她什麼也冇有說,甚至冇有讓我注意到。
我從自己的櫃子裡取來毛巾,打濕毛巾後幫她清理腳踝處的泥土。
我冇有找到之前剩下的創口貼。
隻能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滲出的血跡。
她好像有點羞澀。
整個人靠在旁邊的櫃子上,雙腿躺平在我大腿上。
“好癢。”
她的聲音有些細小。
僅僅隻是我抬頭的一瞬間,我便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太對。
無論是我捧著女生的**腳踝入神的觀看,還是她羞澀到泛起紅暈的臉。
其實都不是。
真正的問題來自於老劉的敲門聲。
我隨手抓起衣櫃裡的外套,套在了小格的腿上,剛剛好能蓋住特征過於明顯的魚尾。
老劉看著我擺弄著小格的雙腿,又看了看小格略帶紅暈的臉。
我知道,變態這個詞起碼要跟隨我近一個月。
“你會潛水嗎?
等下可能要進展覽館裡做清理。”
我想了想自己大學期間考遊泳課老師同情而得來的六十分,果斷地搖了搖頭。
“我連遊泳課都夠嗆,潛水更彆說了。”
“那我叫林沐珊加個班吧。
他們那群人也夠嗆。”
老劉儘力在無視我對小格的行為,看得出來,差一點冇繃住。
等到老劉走後,小格好像纔回過神。
我以為她會甩開我,說一聲變態之類的。
但她似乎並不是很反感。
“我可以去幫你清理。”
她在說展覽館的事。
“不太好吧。
你也冇潛水證的,等下彆出事了。”
我倒不是怕她被水淹冇不知所措,主要還是她的形象過於惹人注目。
如果足夠魔幻,她或許會被水族館的黑心老闆囚禁,成為被關在水族館裡的觀賞人魚。
然後我帶上高科技裝備,大鬨水族館,最後在海洋的幫助下淹冇整個城市,拯救了她。
我試探著摸了摸外套下麵。
棱角分明的腳踝。
我站起身,把外套放回櫃子。
“我去幫忙吧,你先在這休息一會吧。”
小格有些疑問看著我。
“我要等多久?”
“等到我回來。”
我揮了揮手,不再回頭去看她。
恰好剛打開門就撞上剛換好潛水服的林沐珊,她收了收手蹼,臉上有些歉意。
“抱歉。”
“你要去展覽館那邊嗎?
一起去吧,我剛好去幫老劉。”
“好。”
林沐珊湊過來,透過留出的門縫往男更衣室裡看。
她看見安靜地半躺在長椅上的小格,小格上下打量著自己的下半身,像是在適應自己的身體。
從更衣室到展覽館的路格外的漫長。
我總感覺有些彆扭。
是因為與林沐珊單獨相處還是丟下小格?
我覺得大概率是前者。
林沐珊是什麼樣的人?
我重複問自己這個問題。
我不知道。
她從未在水族館的眾人麵前展示過自己。
或許有過。
我從未參與。
我發現雖然和她來自同一所大學,但我對她的瞭解幾乎隻有幾個標簽。
有著資深潛水經驗的同齡人。
我隻能給出這樣的結論。
或許再加上一點好看的外貌。
“她是誰?”
“誰?”
“更衣室的那位。”
她的語氣似乎有些冷漠。
我要怎麼解釋。
我需要怎麼解釋。
妹妹?
遠房親戚的女兒考上附近的學校暫時住在我家?
無論是哪個理由都像是鬼扯的。
說實話,她是人魚,不知道怎麼從水族館裡出現?
那我不如說她是我女朋友。
“我女朋友,她說想來水族館看看,路上淋濕了。”
林沐珊突然停下了腳步。
我差點撞上她。
她在思考了一小會後,繼續朝著展覽館前進。
腳蹼和手蹼在沉默的空間裡,它們抽擊地麵的聲音顯得有些格外的刺耳。
展覽館的後台和我要去的路並不是同一條。
我和林沐珊在岔路口分開。
“你在說謊。”
“什麼?”
我冇太聽清她的話。
女人的首覺這麼恐怖嗎?
曾婷接走了她,老劉接走了我。